八百标兵奔北坡

【佳次方/佳昱/昱琳】三人餐桌 4

11

 

夏天真正来的时候,蔡程昱脑门上忽然多了几颗痘痘。每天很晚从琴房回家,浴室里敞着衬衫敷一张面膜,心里把法克默念无数遍,然后洗完澡就着浴室明亮的灯光自拍,轻颜B612换着磨皮一万次,微信发给他哥——哥,我想死你了。

 

廖佳琳脖子上搭浴巾,穿着万年不变优衣库T恤,捏紧手机白眼翻了又翻——你怎么有这么多非主流照片啊!!

 

也不是不想念,也不是不喜欢,也不是不能够。只是,在还没有只是的时候,便被生生斩断了。

 

廖佳琳接到妈妈电话时,距离高考只有两天,外婆进了加护病房,情况很不乐观。他简单收拾了行李,订好当晚机票回家。

 

他可以冷静,大抵是因为几乎每三个月就回去一次,心里多少有些准备。他更担心蔡程昱,外婆是他的软肋,一戳即中。

 

所以,戳不得。

 

马佳把廖佳琳送上约好的滴滴,关好车门问:“你真不打算告诉他?”

 

“等他考完再说吧。”廖佳琳把棒球帽压的很低,遮住黑眼圈和一脸茫然。

 

12

 

所以后来,当蔡程昱从高考的考场里走出来看到的不是他老妈一张焦急等待的脸而是马佳黝黑黝黑的小麦色肌肤(执行任务晒的)在烈日下散发出一种健康的味道,他忽然觉得天旋地转的不真实。

 

“你怎么总能出现的这么有戏剧张力啊,”蔡程昱用手背拍拍他的胸口,搭着他的肩膀一副哥们儿够意思的屌样。

 

马佳没笑,一把反抱住蔡程昱,枯瘦而有力的胳膊勒的蔡程昱快喘不过气。

 

“我……你哥……让我接你回家。”

 

马佳此时声线低沉中略带沙哑,就像刀子划过大地,不断挖掘出泥土中暗藏的清香。难得温柔这样在耳边讲话,蔡程昱想这把好嗓子唱起情歌不知要迷死多少人。不过他是抽了什么疯?!

 

一路上马佳严肃的跟站岗的哨兵一样,蔡程昱隐约觉察出不对劲,便也没再多问。

 

下了高铁,还要转大巴,到家后天已经黑的很沉。廖佳琳站在巷口街灯下不知等了他们多久,马佳拎过行李退后几步靠在潮湿的水泥墙上点了一支烟。

 

他看见廖佳琳低着头和蔡程昱讲了几句话,蔡程昱忽然把廖佳琳推在对面墙上狠狠一拳砸在廖佳琳肩膀上,转身便往家里跑。

 

这之前马佳问过廖佳琳,就不怕你弟知道后恨你么?

 

他不会。廖佳琳斩钉截铁的回答。到底哪里来的自信。

 

马佳叼着烟走过去,只简单说:“走了。”

 

廖佳琳跟在他身边,夜色下掩盖着满脸疲惫,“我觉得有点累,想要休息一下。佳佳,谢谢你能来。”

 

“说什么呢,说什么呢。”马佳大手揽过廖佳琳的肩膀,一副天塌下来有我呢的模样。

 

“嗷~~~~”

 

“疼啊?”

 

“废话!”


“蔡程昱居然舍得揍你。”

 

廖佳琳翻翻空空的裤袋,向马佳要了一支烟,几天没怎么睡,借着烟味把眼泪都咳出来,他说有什么舍不得的,没有什么是舍不得的。似是自言自语,却又越来越小声,或许是真的累了。

 

13

 

廖佳琳曾经说有时间带马佳和龚子棋回老家玩。村子里的空气特别好,晚上可以看到星星。三个固执死硬摩羯座凑在一起竟然也能爆发出不可思议的浪漫情节。

 

马佳到底是来了,只是没想过以这样的方式。

 

马佳和蔡程昱爬到房顶上,可惜阴天,没星星。不过马佳觉得蔡程昱尽管已经哭肿的眼睛里,依旧是闪出一堆亮晶晶的什么东西来,晃的他胸口仿佛憋得慌。还是无法适应南方夏天潮湿的,黏糊糊的,闷热。

 

兄弟俩的外婆走了,在蔡程昱高考前一天。廖佳琳没告诉他,这么多天忙着料理身前身后事,也几乎不曾合眼,不知是否因为挨了蔡程昱那一拳,像是靠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支撑的身体,终于有理由倒下来,昏睡过去。

 

蔡程昱抱着膝盖在屋顶上坐了很久,这样子很乖,看起来如同做错事的小孩。


马佳大长腿一掀,轻松的翻了上去。递给蔡程昱一条井水泡过的毛巾,擦擦吧。马佳鼻音有点重,听起来像是感冒。

 

蔡程昱很认真的擦着脸,末了说:“马佳,你是个好人。”

 

“这不废话么!”马佳一屁股坐在蔡程昱身旁。没星星的夜空,月亮倒是挺圆。

 

于是蔡程昱讲了一个故事。马佳难得没吐槽,安静的听着。

 

“打我记事儿起,生活里似乎就是我哥和我外婆,我妈特别能干,照顾生病的外婆,操持家里外面,我爸在外面忙着赚钱,有时候几个月都见不到一次。

 

现在想想,我哥也就是个比我大六岁的孩子,却担负了这个家几乎一多半的责任。那时候,我们家很穷,有时候就着酱油泡白饭就是一顿,外婆把仅有的馒头给我和我哥,我哥又把它掰成两半儿,一半给我,一半再掰开,分给外婆和妈妈。他自己说不喜欢吃面,我他妈傻啦吧唧的直到很久都以为他是真的不喜欢。

 

我哥小时候可能是把好吃的都给我了,所以现在不高,不过他怎么样我都喜欢。

 

那时候上学要走很远的路下山,有时候碰上暴雨,我哥就把外套雨衣裹在我身上,然后背着我走,晚上我打好热水给他泡脚,看见他小腿上都是被树枝划开的伤口,我蹲在地上哭。他就摸着我的头说哭什么啊,比起那些上不起学一辈子困在这山里的孩子们,我们已经很幸福了。你看,他就是这样乐观,绝对遗传了我妈的勇气和豁达。

 

后来,我爸在外面发了财,找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回来和我妈离婚,我妈没哭没闹像是早就预料到。甚至当时我妈让他把两个孩子都带走,但是那女人不同意说只能带一个。我哥当然是让我跟我爸,我死活不干,要么一起走,要么一起留下来。我当时才8岁,急吼吼的是无论如何都不肯听他的话的。最后他一拳打在我肚子上,把我按在床上说蔡程昱,用不着你可怜我,我一点都不可怜,也许你长大了就会明白,为了自己爱的人,换谁都会这么做。

 

我哭的那么伤心,我哥就把我抱在怀里,给我唱了一首歌,‘马马嘟嘟骑,骑到那嘎嘎去,嘎嘎不杀鸡呀,娃娃我要回去……’那首歌被他唱的是有多好听,我最后才能安心的睡着了。

 

我跟我爸去了上海,住在很大的房子里,穿很贵的衣服,想吃什么吃什么。我却心慌,想到我哥就难受。于是翘课逃学打架玩叛逆。我爸气得拿我没辙,我知道他暗地里供我哥继续念书。但我还是恨他让我俩分开。


我妈跟我哥带着外婆回了常德,我妈盘下一个小铺卖苕粉,起早贪黑开始养活一家人,我妈勤快又有胆识,用妇女帮扶基金投资的店铺越来越大,几年里终于在长沙也开分店了,日子好了一点,我就头也不回跟我爸说拜拜,终于跟我妈团聚了。

 

那时我哥已经考上了北京的音乐学院,我想他唱歌那么好听,就该这样。他说蔡程昱,你能不能乖一点,外婆知道你逃学打架多伤心,那么大年纪还上山去庙里求菩萨保佑你。我于是决定也要学音乐,我们在某些方面是真的很像,连理想都一样。我妈立马买了一架钢琴给我,好像要补偿我不在她身边的日子,估计我要什么她都会买给我。

 

我哥自从到了北京,就开始在外面兼职,每年都会回家好几次看我。大二那年冬天,他和一个男生一起来的,那个男生穿的很时髦,非常酷。我半夜起来喝水,看到他俩在洗手间里接吻,我当时整个人都要爆炸了,差点冲进去揍那男的一顿,可转念一想,我到底有什么立场这样做。我哥喜欢男的还是喜欢女的,对我没差,只是他的生活中已经不再是只有我和外婆还有妈妈了。那晚,我失眠了很久,强迫自己不去想不去想。可第二天早上起来掀开被子,简直挫败到连哭都哭不出来。

 

命运这东西,天注定的,就像我生来跟了我爸的姓,一路转学,好在现在也吃穿不愁。可我不喜欢不珍惜,我就想和我哥在一块儿。我哥这么多年,一直很辛苦,他说除了唱歌,不知道还能做什么,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他答应我了只要我考上上音,他就去上海工作陪着我。

 

你说我恋兄么?我喜欢我哥,无需置疑,但不是任何一种你们认为的喜欢,是蔡程昱式的喜欢。就像我哥爱我一样,是这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谁都抢不走。”

 

蔡程昱把脸埋进膝盖间,马佳顺着他浅蓝色衬衫的折痕轻轻的拍着蔡程昱弓起的背。

马佳其实有点不知所措,他还没见哪个男生这么能哭的。尽管这一切确实戳的他心里面某块疼。

 

马佳拎着蔡程昱的衣领强迫他抬起头,捡起毛巾给他擦脸。

 

哎呀我去。马佳想骂街。蔡程昱刚哭过的眼睛,就那么毫无防备瞅着他,黑亮黑亮的。

 

“你给我把眼睛闭上!”马佳把毛巾一巴掌糊在蔡程昱脸上,一顿乱揉。

“靠,你干啥啊,马佳你放手!”

 

马佳竟然听话的松开了,双手垫在头上,往后躺倒下来。硬邦邦的红砖瓦隔得他骨头疼。

 

还来的及,放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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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又叫:召唤四个摩羯座可以打一桌麻将吗?

我发现没有大纲的好处是,文章在最终变成一个个活生生的字之前谁也不知道是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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